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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9月26日 星期四

可切換總統制──被水母狂電的省思




可切換總統制──被水母狂電的省思    許文泰


有在海邊游泳過的人,可能有被水母電過的經驗。那種電到皮膚,出其不意的刺痛,感覺不是很好。

有些時節,某些海邊,水母特別多,也特別大隻。我還記得有次去福隆海灘玩水,被電到不敢再下水。從此我再也不去福隆玩水了。

用水母來形容馬英九這個人,起因是他在繼默哀讀秒的演出之後,接見帛琉外賓時,稱讚帛琉水母很友善。

網友聯想到水母是「很軟、無腦,手有毒」,從此成為形容馬英九的笑話。

這樣調侃一個人,不免是有點毒辣,我一直都把這當作一個笑話。

直到今年9月6日特偵組公布監聽柯建銘跟王金平的對話,指控其涉及關說,而後,只消五天的時間,王金平被國民黨撤銷黨籍。

這五天,讓我有一種一直被水母電的聯想,好像在福隆海灘,碧海藍天,很想玩水,但是一直被狂電,很不舒服的感覺。

我很確定,憲法在李登輝任內修來修去之後,兩任總統(陳水扁跟馬英九)已經徹底完全找出其各種漏洞,而發揮的淋漓盡致。

台灣的政治體制,不是什麼狗屁倒灶的雙首長制,而是一個漏洞百出的制度。

超級總統制

當國民黨執政的時候,牠就是個超級總統制。

怎麼說呢?

我們把時序倒過來看。

今天王金平被撤銷黨籍,他的不分區立委資格喪失,於是他無法繼續作立法院長。

用陰謀論的角度來看,也許馬英九計畫了很久,故意讓王金平當不分區立委,以能找一天對他下手。

這種說法有道理嗎?

不盡然。

因為,選區域立委沒有穩上的。而且,在單一選區兩票制實行之後,出身高雄的王金平,在高雄選上區域立委的難度很高。

他畢竟是一個地方派系出身的立委,叫他去別的地方選也不太可能。不分區是一個省他力氣,可以繼續讓他當院長的辦法。

他收了這個恩惠,聰明如他,可能也知道會有這一天。

只是不知道會來得這麼快,這麼突然,好像突然被水母電到一樣。

當然,現在王金平的黨籍是否存在在台北地院裁定假處分獲准之後,成了一個懸而未決的狀態。
所以,讓我們來想想,這個兼任黨主席的總統權力有多大。

第一,在單一選區兩票制之下,每一個選區的立委只選出一名,任何政黨最多只會提名一個人。於是,提名權變得非常重要。

但提名權,在國民黨與民進黨的現行內規下,黨主席的裁量權力都很大。所以,任何立委如果與黨主席意見不一致,就要擔心下次拿不到提名。

這是為何各立院黨團的「黨紀處分」好像殺手鐧一樣,而國會議員,在很大意義下,已經變成黨主席意志的執行工具。

當立委只會執行黨主席的意志,而不在理會地方民意(區域立委)或一般民意與專業修養(不分區立委),這樣的執行跟所謂代議政治的目的,已經背道而馳。

除非,除非,黨主席永遠跟民意站在一起。

但從多數民意反核完全得不到這個馬主席任何的理睬的一件事來說,我們知道,把理想寄望在一個人的身上有多麼危險。

接下來我們可以問,難道黨主席一定得由總統來當嗎?

當然不一定。

但是,總統一定有當黨主席的強烈動機。因為一旦總統不是黨主席,總統的意志很可能常常受到這個黨主席以及立法院的制肘。

這事從馬英九在2008年當選總統後,急於自己當黨主席,把吳伯雄換下來一事,可見端倪。

那麼,給定我們選出一個總統來,好事壞事都歸因給他的情況下,總統當然希望能遂行他的意志,依他認為最好的方式來做。

那總統有沒有足夠的籌碼選上黨主席?

答案是,當然有。

總統有權任命行政院長,而且不需經過立法院同意。

那基本上總統是一個行政權的最終掌握者,除了行政資源,加上台灣的公營、假民營、黨營企業的種種資源,那麼大家當然會去拱總統當黨主席,好分一杯羹。

所以,總統既有動機,也有籌碼選上黨主席。所以,總統兼任黨主席變成是非常自然的事情。

總統因兼任黨主席因而掌握立法委員的提名權,因而擁有實質掌握立法院同黨黨團的實力。只要這個黨團是國會中的大黨,那麼,這個總統等於是實質上在任期內、在政治體制上專斷了整個國家。

這種行政立法意志一致的情況不好嗎?

這當然不一定不好。

但是,在台灣的運作情況下,就非常不好。

我們可以想想內閣制的運作:在內閣制裡,總理本身是國會議員,這位國會議員本身是個明星議員,有足夠多其他議員的支持而能當上總理。所以,總理等於是代議政治中眾多代議者中的公約數。

在內閣制的運作中,行政與立法的意志通常是一致的。然而,內閣制的情況是說,我們從眾多異質的代議者中,找到一個大家可以接受的人,然後,這個人的施政,也要能夠得到眾多代議者的支持,否則的話,他可能隨時會被弄下台。

換句話說,在內閣制中,總理的行政權有相當程度的「代議民意」的制約,如果代議民意可以真實反應民意,那內閣制運作下,總理的施政就不可能偏離民意太遠。

一旦太遠了,就是下台。

反觀台灣現行的制度,大家一時的激情,在兩個人之間挑了一個,然後,這個人不管多好多爛,我們要跟他相處四年─你能想像在水中被水母電四年的痛苦嗎?

所以,我們選上一個人當總統,給他權力綁架同黨的立院黨團。

只要他的黨是國會中大黨,除了輿論與司法以外,這個總統的意志於是不再受任何實質的制約。於是,這是一個幾乎完全忽略代議政治的超級總統制,選立法委員等於選花瓶。


可切換總統制

當然,前面的論述的一個重要條件是,與總統同黨的立院黨團是國會中大黨。

如果該黨團是少數黨,怎麼辦?

這個就是當時民進黨執政時朝小野大的局面。

總統還是可以遂行其意志於同黨黨團,但是,種種施政措施卻會受到另一黨的制約。如果這個總統很誇張,那我們說幸好有另一黨的制約。然而,這創造了一個為反對而反對的環境。

所以,不論是好是壞,這都是一個「跛腳總統制」。

這種情況會不會在內閣制的國家中發生?

答案是當然不會─因為總理的黨永遠是國會最大黨,否則他/她不會成為總理。

所以,總結來說,台灣是一個「可切換總統制」。當總統的黨在立法院裡面是多數黨,那麼台灣政治體制所執行的是「超級總統制」;但若是少數黨,則是「跛腳總統制」。在兩種情況下,都不如內閣制。

選總統的好處

在總統制之下,會有某種程度上的穩定性(看看日本過去十年換了多少總理),以及那種選民直接選人的爽快(香港人現在似乎很渴望這種爽快)。

我們先是經歷了一個蠻幹硬幹的跛腳阿扁總統,然後再被一個專斷而不知民間疾苦的水母總統狂電。

試想,如果今天台灣實行的是內閣制。在國會議員有某種程度自主權的情況下,在民意多數贊成停建核四的情況下,若總理堅持續建核四,他早就下台了。

另外一個內閣制的好處是,可以讓優秀的總理幹很久,可以讓不適任的總理很快下台。

本來「選賢與能」就是一個trial and errror,人們怎麼有辦法保證不會看走眼(像是被台灣之子或溫良恭儉讓的假面給騙了)。我認為這個彈性很重要。這是很重要的制約。

有了任期保障而沒有這個制約,這樣的制度給了總統肆無忌憚的空間,人們的無奈於是成為必然。

同時,台灣的罷免總統制度門檻很高,而彈劾總統也需要2/3立法委員同意。如前所述,台灣有兩種總統制,在超級總統制模式之下,與總統同黨的立法委員沒有膽量去彈劾總統。在跛腳總統制之下,彈劾倒是有可能成案。

內閣制或許有其他壞處。另一種可能直接的壞處是,某種選制下,選出來的議員被某種利益團體所把持。好比說,在台灣,長年來地方選舉都被以農漁會為首的地方派系所把持。

在這種情況下,出任總理的人,可能變成這些地方派系整合出來的頭。可能很欠缺理想性,也沒有任何改革的動能,而成為既得利益者的保護組織。

這就是之前所說,實踐內閣制好處的一個重要條件是:「如果代議民意可以真實反應民意」。

或許可以想像,在內閣制之下,真的出任我們總理的,可能變成了王金平。

王金平當總理,跟馬英九當總統,那個好?現在或許說王金平好。但是,那種情況下,可能會有另一種讓人難受的小圈圈政治。

在總統制之下,反而容易出現一個明星,像是出現一個蜘蛛人,一下子幹掉所有人,而不至於老受制於小圈圈政治。如何避免小圈圈政治是內閣制的課題。

中間選民沒有中間的選項

經濟學裡面有個有名的中間選民定理(Median Voter Theorem),說的是,當有兩個選項對決的時候,多數決的結果會是中間選民(嚴格說是中位數選民)喜歡的那個選項。

請注意,這個定理,並沒有說兩個選項會是位置靠近中間的選項。中間選民當然最喜歡中間的選項,但是,如果只有兩個極端的選項,那麼中間選民只好選比較不極端的那個。

如果這兩個選項是兩個總統候選人,並假設總統候選人可以自己選定在政治光譜上的位置,那麼,任一個總統候選人都有動機把自己定位在足夠靠中間,但是仍受極端支持的地方。

這是因為實際運作上,因為極端的動員力大,候選人必須受極端的支持,甚至本身是出自極端。台灣的制度問題是,在超級總統制之下,一個總統可以在候選人階段偽裝成很中間,但是選上之後,由於行政立法兩權一把抓,而罷免或彈劾毫無實際可能,他可以大方顯露自己本色。

這解釋了為何馬英九在選後能大膽談和平協議。在跛腳總統制之下,由於處處受制於立法權,總統於是只能做一些沒有實質意義的,滿足極端的狗屁倒灶功夫。這說明了陳水扁在任內後期,將中正紀念堂改名等等正名活動。

台灣的社會其實一點都不撕裂,一點也不極端。多數人主張維持現狀,關心實質的民生議題。所以,我們,就是大多數其他國家一樣,有一個龐大的中間選民群。然而,因為這樣一個可切換總統制,其實台灣的中間選民從頭到尾就沒有中間選項。

在內閣制之下,由於小黨有比較多的生存空間,而中間選民支持的會成為大黨。

可以想像,在內閣制之下,台灣可能會出現兩大兩小局面,甚至更多可能。這樣制度下,候選人們可以更真實顯現自己的本色,而不再受限於總統選舉下的「中間受極端牽制,極端假裝中間」的局面。

在這樣的情況下,政治有更多可能,更多彈性。

作為一個夾在中美之間的小島,一個面對中國崛起而不知如何自處的小島,我們的政治體制需要這樣的彈性。一方面民意不至於有現在的嚴重失落,另一方面施政者也能更容易找到大家可以接受的最大公約數方案,穩定前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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